悄悄改个id

这家伙很懒。

住在隔壁街尾的女人


肖根。

非常莫名其妙的文风,以及令人匪夷所思的故事背景。

预警:是刀。

当然你若是想从里面看出糖,其实也是很甜的。

毕竟家庭纷争,煮烂的菜,一生一世一双人。

ooc。

我能理解如果你们不能接受这种文风,因为我脑子抽风,有病【。

 

                        

 

 

我住的镇子很小,小到镇上每个人几乎都认识彼此,一有什么新闻马上就传开。哦,应该说,这个镇子上没有任何新闻——往往都是在最短的时间内变成一条人尽皆知的消息而已。比如东街头那家的大女儿跟着外地人跑了,比如北街尾那家病了很久的老人终于去了。

比如今天早上两个陌生女人开着车进了这个小镇,住在了我家隔壁那条街的街尾。

这个落后的小镇很少有新的居民入住,只有在这里生根的人一代又一代留着,留下的人越来越少。

 

无论是两个女人开来的那辆整个镇子没人叫得出名字的车,还是她们与这个地方格格不入的面孔,都足以让镇上的人立即知道这个实际上与他们没有任何关系的消息。

总之镇上来了两个不属于这个地方的人,人们谈论这件事的时候似乎笃定了这两个人将会搅扰小镇上维持了不知多少个世纪的平静,他们都这么说,我也这样认为,并期待着。

然而两个月过去了,她们没有掀起任何波澜,人们甚至淡忘了她们,转而开始谈论别的事情。

 

我在这个时候第一次见到她们——我是说,她们中的一个。

 

 

 

黑发的女人走进店里,店门口的感应器叫了一声“欢迎光临”,我才抬起头。

看到她时,我嘴里的“要什么”噎在了喉咙里,只有呆呆地看着她。我反应过来她就是前阵子人们说的陌生女人中的一个,这很好辨认,我们这里的人没有一个长得像她那样,我说不出她和我们哪里不一样,但我知道我们都不是她那样子的。我开始紧张起来,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那个……”她指着我身后的货架,我转回去,那是一瓶荞酒。

我慌忙拿下来,擦了擦上面的灰,递给她,“要个塑料袋吗?”

“不用了,谢谢。”她递给我十块钱,然后走了。

我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我开始站在柜台后面发呆,细细地回味这个对于我来说新奇无比的人。

她的个子和我差不多高,看起来三十来岁的模样,说话时嗓音出奇的低——我从没听过一个女人说话的声音这么低沉——而且带着明显的外地口音,也许是外国口音,但我也听不出外国人和外地人说本地话的区别。她的长相,我不好形容,但无疑她是好看的,她的眼睛、鼻子、嘴,和我所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不一样。

 

 

 

再后来我见她的次数越来越多了,她似乎喜欢上了我家的荞酒,隔三差五就会过来买一瓶。

这个星期第三次见她的时候,我微微有些惊讶。她以往一个星期会来两次,我不知道她买酒回去是一个人喝还是会与另一个女人一起,她看起来并不像酗酒者——我是说,她并不会带着醉醺醺的气息,眼神也清亮,但她对荞酒的需求似乎很大,镇上的男人也很少有一个星期喝两瓶的,女人更不用说,几乎喝一杯就倒。

我照例取下货架上的一瓶,用手边的抹布擦了擦,递给她。

“上面写了什么?”她递过来十块钱的时候竟然第一次和我说除去“谢谢”之外的话,她指着我的手镯,这是我今天刚戴上的,因为它在昨天晚上才被银匠打磨好,上面用细纹雕琢了几个字,是我们民族的文字,这个女人肯定不认识,所以她才会好奇。

“是一些祈求身体健康之类的话,每个人身上都得戴一件银饰。我们这儿的迷信。”我试图解释得更寻常一些,我想她肯定不信迷信,我担心她觉得可笑。

“每个人都得戴么?不戴会怎么样?”她却不像往常那样买完酒立刻就走了,而是彻底停在柜台前,接着问我。

“不戴的话……听说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不过镇上很多人都不戴的,这真的只是老一辈的迷信而已。”我觉得有些窘迫。

“嗯,迷信。”她笑了笑,虽然不是嘲弄的笑,却仍让我觉得沮丧。

“谢谢,再见。”她又说,然后拿起酒,出了店门。

 

 

 

银匠来买东西的时候,神色有些得意。

“嘿,你知道吗,”他和每个来店里的人一样,买完东西总是不走,要趴在柜台上和我聊几句,“那个女人,她来让我给她做一只手镯。”

“哪个女人?”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还能有哪个!这镇上我叫不出名字的女人有几个?”

“哦——”我明白他说的是谁了,但又不确定,“她长什么样?”

“个子不高,黑头发,我不知道怎么形容,像外国人。”

“哦——她竟然去买手镯吗。”我若有所思,又觉得有几分高兴。

“怎么不能,入乡随俗,”他为黑发女人辩解了一下,又神秘兮兮地凑过来,“哎,你说,另外一个女人什么样?她们什么关系?我从没见她俩一起出来过,我也没单独见过另一个女人。他们都说那天是两个女人一起来的,谁见过?”

“我不知道,都听他们这么说,也许有人看见了背影吧,”这么一说,原来大家都没见过另一个女人,我很好奇,但又不愿意表露出来,“你可真够八卦的。”

银匠一脸兴奋地走了。

 


黑发女人再来的时候,我下意识地往她手腕瞟。哪一只手都没戴上银匠做的手镯。

递给她酒的时候,我想寒暄几句,因为我们毕竟“交谈过了”,但我不知道说什么,急匆匆地开口问她,“你需要订货吗?我可以……帮你多进一些酒……我是说,每次为了一瓶酒跑一趟,怪麻烦的,你可以……一次多买点儿。”

这话说到最后我几乎没了什么底气,说完我就后悔了,她一直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听我说话。我想我和那些爱管闲事的人没什么区别,她一定很反感。

所幸她没露出什么厌恶的表情,只是沉默了一下,把钱放在柜台上。在我已经做好准备她就这样离开店里时,她又说话了。

“买酒的时候顺便出来透透气也不错,而且,我可不希望一次要那么多酒。”她的语气是沉静的,几乎听不出任何感情,就算这样一句打趣的话,我也笑不出来。

然后她又如往常那样,说了句谢谢,拿着酒走出店门。

 

 

 

这天店里人很多,全都挤在柜台前。

一个来买东西,结账时遇见另一个,便聊开了,后来又来了两三个,都加入进来,聊得热火朝天。我很少参与他们的聊天,只是听着,边听边做手上的事,也好打发时间。

“她们都做什么?整日不出门?”话题不知由谁转到了两个陌生女人,哦,也许现在不该叫陌生女人了,她们算是镇上的一份子了,话题就转到她们身上。

“我只见过那个黑头发的,她有时候买菜,买日常用品,见过一两回。”有人说。

“她力气很大,能提很重的东西。”

“她不工作哪来的钱,不会是抢来的吧?”

“我说,你们见过另一个吗?当时是谁说有两个人一起来的?”

“她们的车倒是一直停在门口,开进来就没开出去过。”

“不会是逃犯吧,像前些年那个人一样。”有人提起五六年以前来镇上的一个男人,呆了不久就被警察抓起来了,说是全国通缉的杀人犯,吓得镇子上好长一段时间天没黑街上就空无一人了,那些与男人打过交道的人统统一副死里逃生的样子。

“我们镇上怎么老是吸引这样的人来?”有人的语气里带着点愤怒。

“要不要报警?”听起来忧心忡忡的也大有人在。

我转过身整理货架,把那个女人喜欢的荞酒拿出来,放了整整一排。听着他们叽叽喳喳的对话,有点心烦,正思索要不要用“我还要卖东西”的理由把他们撵走,背后突然安静了。

 

感应器那声“欢迎光临”突兀地在空气中响起,黑发女人站在店门口,看不出任何表情,仿佛只是在等挤在本来就不宽敞的柜台前的人散去,她好走进来,放十块钱在桌上,接过我递给她的一瓶酒。

 

人群终于识相地散开了,留下我一个人站在柜台后,她走过来,我只有尴尬地抓抓头。

“这么热闹,我以为你店里的东西都免费了。”

我笑不出来,干咳了两下,转过去拿酒。她又说,“我来的时候刚好听到他们在担忧我的工作和收入。”

“都是闲得慌,你不用太在意他们说的。”她似乎一点儿也不生气,并且像讨论正经事一样和我谈论,我只得做出无力的解释。

“我可以理解人的好奇心,”她宽容地说,“尤其是对原本不属于这里的人的好奇心。”

“我们没有恶意,我们很欢迎镇子上的新来客,也很开心你成为我们的一份子。”至少我心底是真的这么觉得的,虽然和这个女人交谈不多,但我喜欢她给我的感觉,仿佛是来自世界另一边的宁静。

她对此没有任何表示,只是递给我钱,又说,“我是个医生,但退休了。”

“为什么?”我忍不住多一句嘴。

她转身往外走,快到门口的时候,她顿了顿,说,“因为我不是个称职的医生。”

 

 

 

在那个黑发女人面前我总是不由自主就变得小心翼翼,即便是她真的成为了店里的常客,并且是“我们可以聊几句”的那种熟络之后,我还是会不自觉地在她面前畏畏缩缩。也许是她鲜有表情的脸让我肃然起敬,又或许是她低沉的嗓音让我的心也跟着沉了一沉,我虽然不是害怕,但却担心我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触过她的底线。我隐隐约约觉得要是触怒她,她会像炸弹爆炸那样毁天灭地。虽然这么久了,我没有发现她有过任何大的情绪波动,她仿佛不在意任何事情,只是尽心尽力地从另一条街走过来,不多不少地摆十块钱在柜台上,偶尔和我聊几句,从来不需要塑料袋,一只手提着酒再走回去。

 

就算在大半年之后,我已经习惯她有时候除了谢谢一句话都不说,有时候主动和我聊天,有时候我鼓足勇气问她些无关痛痒的问题她也耐心而简短地回答,就算这样之后,我还是会小心翼翼。似乎习惯她来买酒的同时习惯了这种担忧。

但我却无比受用我们之间这为数不多的交谈。至少我知道了她曾经是个医生,她曾经养过一条军犬,她曾经到过这个世界所有遥远的角落又回归一处。

 

还有,她其实快四十五岁了。

 

虽然我对她仍了解不多,但她给我平淡的生活带来了一些光。我觉得单单是听她说她的事情,再加上一点自己的想象力,我只需要站在柜台后面一整天,就可以飞出离这个镇子几百公里远,镇子外面可以是任何一个地方,我能够在这些地方感受她提到的零星碎片,我想回来的时候又立刻回来。她带给我的影响很深刻,我开始觉得生活有了期盼,不再如白水一样平淡无味;甚至我没有兴趣再听镇上的人们八卦,因为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只是用自己仅有的认知妄图猜测;他们永远不会想到这个女人曾是多么辉煌,曾有过多么壮烈的举动,我甚至觉得他们是如此狭隘。

 

只是我忽略了一点,那个女人用没有起伏的声线说的所有这些,都是“曾经”。

 

 

 

我第一次在黑发女人脸上看见类似慌张的情绪时,心跳也跟着快了起来,呼吸急促。我一直觉得如果这个女人会惊慌,那一定是发生了比天塌下来还可怕的事。

她几乎是冲进店里的,从皮夹里拿出好几张一百块,说,“把你所有的荞酒都给我,帮我装好。”

她的声音比平时高了至少两个度。

我立即跑去找纸箱,给她装酒。

我不敢问她怎么了,也不敢说她给的钱太多了。

 

我看见她努力压下自己的情绪,并且她做得很好,半分钟不到就恢复成了我所熟知的样子。但我不会忘记她眼里虽然短暂却汹涌翻腾的情绪,那是种将要失去什么的惊慌,还有努力的抗争。她拔高的声音也让我觉得有刺破耳膜的痛。

我还是没来得及告诉她钱太多了,她把我装好的两箱酒摞在一起,轻而易举地抬起来,快步走出店里。

情绪虽然收好了,脚步却还是乱。

 

 

 

黑发女人一个月都没再来过店里,我想她也许搬走了。

 

 

 

一个半月后,我第一次见到了“另一个女人”。

 

感应器响起“欢迎光临”的时候声音有些沙哑,我思索着再过几天该换副电池。

黑发女人搀扶着另一个女人进来了,一个我一次也没有见过的女人。

原来镇上的传闻是真的,有两个女人。

 

另一个女人的样子形容起来要容易得多,她没有任何复杂和多余,只有憔悴。苍白的脸,苍白的嘴唇,苍白而宽松的衣裤,苍白的软底布鞋。她棕色的卷发披在肩上,与苍白的一身对比鲜明,显得刺眼。她的眼里没有任何防御的尖刺,或者说,没有任何力气来防御。她太虚弱了,我觉得她每一步都是走在云上。她比黑发女人高一截,非常瘦削,虽然苍白憔悴,却依稀能辨过去光彩照人的样子。

我想她最好看的是鼻尖,微微上翘,是她除了眼睛之外另一个灵动的地方。她一只手架在黑发女人肩上,身体微微佝偻,另一只手垂在裤缝。我看到她瘦如枯柴的手腕上松松垮垮地挂着一只银手镯,要是她再瘦一点,根本戴不住那只手镯。

 

我仿佛看到了冬天,鹅毛大雪瞬间覆盖的、冰封的冬天。

她是那个站在冰天雪地里的人。

 

“就是这里,”黑发女人的嗓音仍然低沉,却是一种我从未听过的温柔,“老板人很好,所以我来这里买酒。”

“嘿,”棕发的女人朝我笑了笑,“她一定很凶,没有经常找你麻烦吧?”

“没有没有,她很好的,”我生怕她多说几句就会因为用尽力气而晕倒,赶紧让她放心,又想起上次黑发女人多给的钱,于是拿出来,转头对她说,“上回你给的钱太多了,你走得急,没来得及还你,当时那样子,我还以为……”

“没事,谢谢。”黑发女人突然有些尴尬,立即打断我。

高个子的女人仿佛听见了什么令人开心的消息,挑了挑眉,笑盈盈地看着她。

她转头似气非气地瞪了她一眼,棕发女人笑得更开心了。

“走吧。”她一只手接过我递给她的酒,另一只搀扶着女人一刻也没有放松过。

“谢谢,再见。”她又对我说。

 

 

十一

 

黑发女人再来的时候,已经是深秋了。

镇上的秋天非常萧瑟,一阵风刮过来让人绝望。街上的树叶都快掉光了,让狭窄的街道看起来更加孤零零,大家都不愿意出门,店里也没什么客人。

这是大概两三个月之后,黑发女人第一次来。我倒没有上回那么惊讶,我想,棕发女人一定非常需要照顾。

 

她来了,我正打算转回去拿酒。

“不用了……谢谢。我只是出来透透气,转到这儿来看看。”她说。

“哦,”我又把酒放回去,走出柜台给她拿了个高脚凳,“你坐,我给你倒杯水。”

她没拒绝,在凳子上坐下来,然后问,“你会喝酒吗?”

这似乎是一种宠幸,黑发女人邀我喝酒。

我又走进柜台去拿酒。

“不要荞酒,别的什么都可以。”她的神情像是在极力回避什么,却又无法忍受自己的回避。

我拿了别的酒出来,关上店门,为我们倒了两杯。

 

我们以我喝一口,她喝一杯的节奏沉默地喝着,直到地上放下第三个空酒瓶。

“你一直是一个人吗?”我早该知道她的酒量很好,我已经喝得浑身发热,甚至有点坐不稳,她却还是刚进来那个样子,一点醉意也没有。她用她低沉的嗓音问我。

“嗯,九岁的时候父母吵架,我妈跑了,我爸去追。他们都离开了镇子,再也没有音讯。”我想我喝多了,不然绝对不会和别人提起这些事。

“你有什么在乎的人吗?”她接着问了第二个问题。

“没有。”我斩钉截铁地回答。

她没有说话。

 

又过了几轮之后,我喝高了,开始胡言乱语,我说,“我特别恨我的父母,把我扔在这个世界上,要我挣扎着活下去。一个人活着多困难。”

“一点儿也不困难。”她回答我,好像在说要在暴雨天出门一点也不困难,带上雨具就够了。

我有点生气。

 

“我根本不知道活着的意义,我没有任何事情值得期待,没有任何目标为之奋斗。”

“也许这就是活着。”她说。

 

我彻底愤怒了。我的愤怒来源于酒精一直往我脑袋上涌,让我难受万分;来源于我隐约期待她能安慰我,却没有得到任何一点安慰;来源于她竟然不能理解我,或者说她竟然完全赞同了我的观点,让我的孤独绝望得到了证实。

 

我踢倒了一个酒瓶。

清脆的声音让我觉得舒服,于是我又踢倒了第二个。

后来我觉得光是踢已经不足以泄愤,我抄起一个酒瓶往门上砸。

噼里啪啦。

最后我几乎把货架上所有的酒都砸了,边砸边吼,放声大哭。

她好好地坐在凳子上,边喝酒边看我表演。

我力气差不多用光了,又回到座位上继续喝。

 

她说,“但你还是得好好活着,你的父母也许不希望你死,或者总有人不希望你死。”

“也许他们已经死了。”我说。

“但你还活着。因为你不敢死。”

她看穿了我,让我觉得无地自容,我决定转移话题。

 

“你的朋友呢?上次和你一起来的那个。”

“她不是我的朋友。”她立刻否认。

“好吧,随便什么,她为什么不和你一起出来散步,她生病了吗,为什么不去医院,我上次看到她的时候她很虚弱。”

 

“她死了。”

 

我的酒一下子醒了。

 

 

十二

 

自和黑发女人喝酒那晚之后,现在已经是第三个秋天。

她再也没有来过店里,我也不再把荞酒摆在货架上显眼的位置。

人们不再谈论她和另外一个女人,她们几乎已经被人淡忘。

但我知道她就住在镇上,我家隔壁那条街的街尾。

如我们每个人一样,活在这个世界上。

 

我永远忘不掉的是那晚她说的事情。我想她也醉了,不然不会说这么多话。

 

她和棕发女人本来是开着车漫无目的地行进,没有任何居所,直到有一天她们路过我的小镇,棕发女人问她,想不想生活在这个拥挤而充满平凡的纷争,却又人人都没有区别的世界,过几天安稳日子。黑发女人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只要是她想做的,她就要让她做到。

而发现小镇上生产的荞酒擦在伤口周围有特殊的止痛效果是个偶然。

棕发女人身上是枪伤,好几处,都是旧伤,却有严重的后遗症。

那个时候她的身体已经很糟糕了,她不愿意躺在冰冷的医院,只想和她一起再多走远一些,多看几眼这个世界。

她说她是英雄。

她的伤复发得最严重那次,再多的酒也没用。她说什么也不愿意去医院。

她大概也感觉到自己时日无多,于是对黑发女人说,我们出去走走吧,看看你和我一起生活的这个地方。

于是黑发女人慢慢搀着她走那些看起来不长,对她来说却如同整个生命长度的街道。

领她来看看其他活在这里的人,以及她每回为她买酒的地方。

她说棕发女人总是嘲笑她连肉都煮不好,她强迫症般地觉得肉没熟,于是每次都煮很久,吃起来不用嚼,含在嘴里一会儿就化了烂了。

 

她说这是她第一次,有感觉。

感觉到生命鲜活的热度,痛失所爱的冰冷,继续活着的漫长。

这些感觉令她欣喜。

所以她继续留在这个地方,过着生命里前四十多年从来没有过的生活。

她说她感觉不到孤独,因为她有了这辈子最鲜明的记忆,在这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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